最近过得很真空。窃喜,甚至享受,但深知不可久居,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地爱上它,或者说,怕自己会过早地爱上它。大概灵魂深处知道,爱上是必然的,但显然眼下还不是时候。
没有任何社交,全身心地投入科研、理论学习,随心所欲地阅读、思考,佛系地做些运动,对母亲和自己发发无关紧要的牢骚。没有什么非说不可的话,也没有非见不可的人。就这样沉浸式地与自己相处,似乎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充实和富足。“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我或许只是沉浸在一种自己营造的孤立假象在沾沾自喜,但这大概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既然是假象,意味着某种程度上它在现实中是稀缺的、珍贵的。自我催眠,就当是度个隐士假,好像也不赖——想要平躺就平躺,哪管什么形象。想要大口大口灌下肉汤,就毫不犹豫地这样干。想要读文献就索性一头扎进去,夜深再抬起头来,不用担心怠慢任何人。就这样日复一日,进行着他人眼里单调寂寞的生活,怡然自乐,不足为外人道也。
现代人每天接触的信息有多高的纯度呢?驱动万物互联的尖端科技,就像一台巨大的爆米花机器,“嘭”地一声,把一条犄角旮旯里极其鸡毛蒜皮的信息爆裂成无数没有营养的资讯垃圾。于是,信息膨胀,思想的生存空间急速坍缩。泛娱乐化生产出不计其数的精神零食喂饱了大多数人,填满了令人焦虑和恐惧的虚无,但呆滞和无趣乏味的脸孔也越来越多。我常想象一个有趣的画面——如果信息有体积,那么大概每个365天无休假孜孜不倦捧着电子屏幕的人都会顶着一张被挤压变形的脸吧。
社交软件上,能拥有多大程度的自由呢?回复与不回复,来来回回打扰和被打扰,试图拆解点赞与不点赞背后的心思,真是折损生命。资讯传输这样便捷的时代,消息噪音也是种暴力,暴力地撕扯开一个并不想与陌路人有任何深交的外壳,硬生生地闯入对方的生活里。一键发送,回复的压力就给到对方,期待回复时的煎熬则反过来困住了自己。没有任何“电话没听到”或者“信件丢失”这样两不尴尬的借口,那些消息记录仍旧赫然显示在屏幕上,每一步都有脚印。那些“在吗”就没有下文的消息,那些唐突有失礼貌的发问,那些强颜欢笑的尬聊,形形色色,不堪其扰。于是本能地想要仓惶逃跑,逃离到自己的真空里。
所以相互体谅。恰到好处地出现,恰到好处地沉默。如果一段情谊的郑重承诺是在默默无言中酝酿,那就尊重这样无声的节奏。如果一段关系行将就木且无可挽回,那就洒脱地放手,有自知之明地退出。
或许,允许自己和他人创造一个真空泡泡,真的很难,但真的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