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理想的创造性学术表达空间,应当既颂扬积极自由,又包容消极自由。
1. 所谓悲剧,如果回到古希腊的意思,就是一个潜在崇高的东西,不但崩溃了,还形成了巨大的破坏力。
2. 不感兴趣,又写这方面的文章,就很空洞,里面没有什么实在的观察。…大部分地方院校的老师其实对自己身边的生活兴趣很小,看一下学术期刊上写什么文章,就往上套,主要目的是进入那个话语体系,而不是观察身边的世界。
3. 理论不在于新不新、深不深,更不在于正确不正确,而是能不能形成沟通性。可沟通性非常重要,哪怕是一个浅显的理论,但它一下子调动起对方的思想,把对方转变成一个新的主体,那这个理论就是革命性的。找到能引发共鸣的语言其实是很难的,不仅要对静态的结构,而且要对形势、未来发展的方向有精确的把握,才能够讲得简单,勾起大家的共鸣。
4. 不要怕边缘,或者知识不够,把自己的不够、天真真实地体现出来,就会很可爱,不要装腔作势。申请的题目也一样,一定要很具体,如果让我看到你对这个题目有真心的感触,我就更加能够理解你为什么要做这个题目,会对你有信任,信任你会做下去。有的题目显然是从别人那里抄过来的,感觉就不一样。
5. 危机不仅是失去,而且是一种没法解释的失去。
6. …所以中国叙述在我看来是一种比较狭隘的思路,它要靠一种制度框架来界定自我。你是中国人,出生在中国,成长在中国,这是事实,但…更重要的是,你们都是普通人,跟国家权力没有什么关系,对国家政策也不熟悉,为什么要用这个角度去看世界呢?一定要有中国叙述,其实可能是对自己生活的一种不自信,需要一个很大的帽子来戴,这样才会觉得安全。
7. 深刻是从网状知识结构中来的,而那种犬儒式投降式地回到自己的小世界,买完菜、做完饭,其他什么都不管,只是消极地用最小耗能法去应对,生命也可以维持下去,但就停止思考了。那就把生命的活的网变成一个死的点。
1. 其实大学的作用就是提供了一个安全的环境,让你做思想上的各种探索。
2. 为什么认真了就不是玩笑?背后其实很有意思。因为有了人的劳动投入之后,真和假、实和虚、熟悉和不熟悉才会形成强烈的对比。
3. 我认为社会学科的深刻性不是这么练出来的,深刻性需要你在事实里“泡”着,对事实理解得非常透,抓得准,不断地拷问,当然逻辑上要严密,材料丰富,讲出来的东西才深刻。靠那种线性的积累,很难积累出真正的深刻性。
4. 我们不要轻易做忧国忧民的阐述,而是在描述当中把权重加进去,把审判权交给读者。
5. 关怀要跟好奇结合起来,要跟一种对矛盾和纠结的容忍态度结合起来。
6. 我们都认为流动和权力结构还有体制是对立的,但流动其实也是某一种权力体系建立的重要基础(认可地方社会的自治性)。
7. 我们比较喜欢夸夸其谈,那种埋头苦干、在微地做东西的过程中的体会反而没有。艺术不完全是靠想象,艺术很具体,你对今天早上那一束阳光的感受,是很具体的,要把握那种感受,一定要把它做出来,通过愿塑或者画画,色彩的调配,物质性很强。夸夸其谈相当可怕,好像一种灵感让自己感动起来,但是飘过去了就什么都没有。
8. 当然新加坡的研究模式有它自己的特点,很高效,但是很快也被技术化,自我重复,跳不出来,所以它需要思想上的领导者。新加坡学者在基本的知识、技术、写作能力的层面,真的没有问题,但要发展出一些新的做法和说法,把我们在亚洲的生活经历和纠结讲清楚,才有可能往深处走。这需要跨界的合作,需要艺术的、政治的、搞社会运动的人来合作,把人的感受都讲出来。要允许试错,允许一些人不出成果,要着眼长期的积累,有这么一个生态系统。
9. 为什么会在一个小地方受启蒙,正是因为把我原来那些大的象征性、符号性、固定性的思维,那种自大解放出来了。
10. 我觉得工作最好的状态是不用计划,想写的时候就写,不写的时候一天两天不用管。同时又有一个环境给你兜着,在你懒散的时候,旁边也有嗡嗡作响的思想,给你托着,大家一起进步。……这种“空”可能具有启发性,有想象力。国内的主要问题还是异质性不够,纯粹的同质性的合作关系,深化不下去。
11. 学术机构的体制化一定会带来限制,我们需要大量的“盘根”,通过个人自由地去发展自己的伙伴,形成自己学术的思想生命。如果一定要把它们都体制化,体制就是等级性的,像塔一样,那就完蛋了。盘根这个隐喻很好,是横向的、开放的、盘错的,每个方向都可以生长,到最后互补,互相汲取营养。
12. 小世界不是安乐窝。对于学者来讲,小世界首先是一个被构造的过程,其次是不断骚动的过程。你构造它,它逼着你,刺激你去反思自己,批评自己,不断冲破原来的理解。它越是活跃,越是骚动,给你的安全感越强,因为你的生存就是你的思考,如果不断觉得自己在思考,就很明确地感觉到自己在生存,不用为生存害怕,因为思想活着。跨国的过程,刺激比较大,正是这样的刺激,让你感觉更安全。有意义的小世界必然逼着你不断自我怀疑 自我反思、自我改变、自我突破,但又比较自然。
13. 恢复不恢复高考,对当时90%的农民来讲影响不大,但是恢复高考把此前的官僚和城市知识分子一下子找进来,其实是一个政党和当时社会主义体制下的精英的重新联盟。大学当然是搞精英主义,你看现在回忆恢复高考的人,很多都是干部子弟,从农村回到城市,不仅恢复了原来比较优越的地位,而且用这种途径在文化、道德上使自己的优越正当化、合法化(本质上是阶级再生产的过程)。
14. 个人经验本身并不是那么重要,把个人经验问题化是一个了解世界的具体开始。
15. 我理解的多样性可能和一般描述意义上的多样性不一样,不是单单说有不同的文化、不同的自我认同,而是说怎么样使生活的状态不要被单一化为金钱关系、利益关系。其实是一种反单一性,反对公共事务被单一的逻辑所掌握。
1. 生活方式的亲密性确实加强了,但政治上的对立性也加强了,这就是太平洋悖论。
2. ......这也涉及我现在理解的作为中介的社会科学和人类学,第一个是要做行动者和其他学科学者之间的中介;第二个是多样的意义形成和意义表达之间的中介,包括社会调研和人文艺术;第三个可能对我来说最重要,就是在地问题与全球视野之间的中介。